社区副干高盈盈早就在小区门口等着我们了。

看着这个小区挺高档的样子，我和妇联的区主席就问了一下这户人家什么情况，当听到对方是身体癌症，年纪在69岁时，我们直接建议他们走别外的“两癌母亲”的申请渠道，并且再次重申我们这个“爱心妈妈”的项目是为了给年轻的贫困的母亲们抚养孩子的一笔费用，孩子成年或者家里有劳动力的情况下，我们就不会插手了。当然，这一户进都不需要进去了。高盈盈在跟随走的路上很忐忑，说，我确实没把这个项止理解清楚，当时接到通知的时候，就只以为是贫困的身体不好的单亲妈妈就可以了。看着她一脸认真的焦急的劲头，我表示困惑。王主席转过头对我解释，社区副干手上有很多的项目，我们妇联的项目只是其中很小的一个部分。而且，去年刚换了一批干部，交接不清楚也情有可原。妇女儿童的工作的确不好做，慈善的确不好做，尤其这种需要把钱送到最需要的人手里，还要给到对方以心灵的抚慰，期间重重意料之外和考验，真有点像九九八十一难。

因为名单上还有一家，说是残疾母亲，我们也就跟着高盈盈去看一下。这家住 在二楼，很容易爬上去。其实这几天我们每天走1万多步，爬楼33层，每次看到楼，心里不怕，腿已经开始打颤了。这里的楼高都比较高，老房子的二楼，相当于爬了4层，反正我们也基本上不太记楼层，只见前面一层楼门口一堆垃圾，吃剩的西瓜皮被苍蝇嗡嗡地围着。不会是这家人家吧，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。当然，是的。街道工作人员领我们进去，这户人家房子挺大，但是我们根本没有办法走进去，因为地上所有的地方都堆满了衣服和杂物。所有的衣服无法都只呈现两种颜色，灰和黑。衣服原有的色彩根本就被一层层灰和油全部粉刷了一遍。家里死气沉沉的，居然还默默地住了两个人。好不容易挪动着进屋，发现这屋里坐着两个老太太，一个年纪轻的是母亲，一个年纪大的是母亲的母亲，也就是姥姥。 母亲身上有残疾，但看起来总是可以动一下，她的床上只有可以供两条腿并排着坐的没有堆东西的空间，其他的位置全部都是衣服，还是那种看不到原来的颜色的那个系列。我忍不住地问，大姐，你怎么也不收拾一下？ 这么多的衣服堆在床上，你怎么睡啊？　她头也不抬地看我一眼，怎么收拾？　没法收拾啦！　有人不让收拾。家里还有什么人，只有她自己的老母亲，我看到老母亲背对着这个女儿，在那一件件正在捯饬她的破烂。这就是DSM里经典的“囤积障碍”。大部分家里的老人都有轻微的囤积障碍，比如冰箱里的东西不舍得扔，几十年前的旧物都保留着，哪怕都坏掉了，喜欢捡垃圾，不顾及家里的空间，一味地往家里放，但拒绝任何抛弃，而且谁动他们的东西就和谁玩命。这和他们曾经经历的共同的那个年代有关，无法抹末的缺乏的恐惧跟着他们生活的每一个新的空间。眼前的那个老太太就是极端的囤积病。看着她花白的头发，这样年纪的人很难对她劝说些什么，而且似乎她进入到了一种个人的恍惚状态，她和她的女儿两个人像仇敌一样生活在一个屋子里，空间里都是刺鼻的怨气。试着了解一下情况，这个残疾的妈妈有一个22岁的儿子，虽然打零工，但是已经可以工作。她在那冲着妇联的干部们说，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换一个大的一点的房子，然后我就把这些破烂全给她扔了。她的情况因为家里有劳动力，明显得不符合我们的项目资助要求。我看到另外两位同行的工作人员，已经因为受不了屋子里的味道就直接退出了房门。我试着告诉这户妈妈，其实你可以先把自己的床收拾出来，慢慢动一下，否则儿子也不会喜欢这个家。她说是的，儿子已经基本不愿意回这里，都是在宿舍住了。我很遗憾的告诉她，你并不符合我们的资助要求，希望你可以和儿子多多交流，让儿子来把这个家收拾得像一个家的样子。然后，这位母亲既然用怨恨的眼神看了一眼她自己的母亲。

因为不是我们的资助名单，也因为时间的关系 ，我们一天要走访至少10户，对于资助对象至少停留1小时，再加上路上的车程，这意味着极大的工作量需要我们保存体力和精力。很遗憾，这一家我没有过多的停留。当一个家庭的女主人把自己放在垃圾场里时，她的世界不可能是一个花园，当一个女儿对自己的母亲颐指气使时，她的儿子不可能对她好脸色。这个家族的循环让人唏嘘也让人感叹。

作者：上海活泉心理咨询中心 主任咨询师 杨彩莲